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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孔德立:綿延與轉化 錢穆的中國文化觀及世界意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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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2023年05月0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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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中國文化作為世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既具有人類文化演變的普遍性,又具有自身的獨特性。中國文化的獨特性在縱向的歷史發展中,表現為綿延不絕、從未中斷的特征;在橫向的社會生活中,表現為入世情懷與寬厚包容的精神。當前,人類社會正處在一個新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,面對不可預測的各種風險,加強中外文化交流與對話,顯得尤為重要。

      一、文明與文化

      開展文化交流與對話,首先要搞清楚文化是什么?或許有人認為這不是一個問題,但是,何謂“文化”?“文明”與“文化”的區別是什么?確實又是現實存在的問題。以往曾有中外學人關注這個問題,如英國著名的社會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(1884—1942),1936年寫出《文化論》(費孝通等譯)初稿,書中指出:“‘文化’一詞有時和‘文明’一詞相混用,但是我們既有這兩個名詞,最好把它們分別一下,‘文明’一詞不妨用來專指較進展的文化中的一特殊方面。”(《文化論》,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,第2頁)1948年,錢穆先生(1895—1990)提出:“‘文明’‘文化’兩辭,皆自西方移譯而來。此二語應有別,而國人每多混用。大體文明文化,皆指人類群體生活言。文明偏在外,屬物質方面。文化偏在內,屬精神方面。故文明可以向外傳播與接受,文化則必由其群體內部精神累積而產生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,第1頁)

      

    《文化論》書影

      這兩位著名學者都指出“文明”與“文化”不應該混用,都發現了“文明”與“文化”之間的差異。馬林諾夫斯基是在廣義上分析“文化”的概念,認為“文化是指那一群傳統的器物、貨品、技術、思想、習慣及價值而言的,這概念實包容著及調節著一切社會科學”(《文化論》,第2頁)。如果我們把馬氏所說的“文明”屬于“文化中的一特殊方面”,從他給出的“文化”概念中剝離出來,那應該就是“文化”中的“器物、貨品”。這些為人們所見的,又可稱之為物質文化。如果用錢穆先生的講法,這些物質文化稱之為“文明”。

      我們對文化與文明所指內容試做概括。首先,文化為人類所創造,在所有生物種群中,為人類所獨有。其次,文化包含人類制造的工具與器物等物質層面的存在,也包括制度、思想與思維方式等精神層面的東西,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倫理道德、禮法規范、文學藝術、宗教神靈等方面的內容。再次,物質器物層面的文化在滿足人類身體需求方面具有普遍性,精神意識層面的文化在滿足人類精神需求方面具有差異性。因此,為了區別與表述方便,物質器物層面的文化可以稱為文明。最后,支撐衣食住行等層面的文明,可以直接移植、借鑒;支撐精神與思想層面的文化因其地理空間、歷史傳統、社會結構等因素影響而存在差異,應該彼此尊重,互相交流,經過長時間的深入接觸之后,才可能融合為新的文化。

      中國古代典籍《尚書》與《周易》中都有“文明”一詞,“文化”則是從《周易·賁卦》中集出來的。中國古代的“文”既包括自然現象(天文),也包括人類社會創造的成果(人文)。天文背后有天道秩序,人文背后有人道規則。道家主張人道效仿天道,儒家重視人道教化??鬃右?ldquo;文行忠信”教弟子,其“文”應該指的是三代以來的詩書禮樂以及人道教養。西方古代重視抽象、理性、邏輯與科學,中國古代更關注現實經驗的社會與人生。就此而言,對于中國古代的社會發展的成果,用“文化”表述更為合適。

      二、綿延與轉化:錢穆先生的文化觀及其啟示

      文明的英文是Civilization,意為“a society that is well organized and developed”(《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》,第317頁),指文明社會。文化是Culture,含義是“the ideas,beliefs,and customs that are shared and accepted by people in a society(《朗文當代”高級英語辭典》,第457頁)。不難發現,Civilization(文明)側重總體上的社會特征;Culture(文化)則是社會中較為深層次的思想、信仰、習俗等內容。這正與賓四先生所指出的“文明偏在外,屬物質方面。文化偏在內,屬精神方面”是一致的。

      賓四先生總結了人類文化的三種形態,即游牧文化、農耕文化、商業文化。他說:“游牧文化發源在高寒的草原地帶,農耕文化發源在河流灌溉的平原,商業文化發源在濱海地帶以及近海之島嶼。三種自然環境,決定了三種生活方式,三種生活方式,形成了三種文化型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2頁)在此基礎上,賓四先生把游牧與商業文化歸為一類,農耕文化為一類。這種劃分的標準是從不同文化對待人己關系與天人關系上出發的。

      在此基礎上,賓四先生分析了各自的文化特征。“游牧、商業起于內不足,內不足則需向外尋求,因此而為流動的,進取的。農耕可以自足,無事外求,并必繼續一地,反復不舍,因此而為靜定的,保守的。”草原與濱海地帶的不足,激發出“戰勝與克服欲”,并隨之促進“工具”的發展,如草原民族的馬,濱海民族的船。在世界觀與人生觀方面,產生強烈的“對立感”,對自然的天人對立,對人類的敵我對立,因此在哲學心理上必然理論為內外對立。“于是而‘尚自由’,‘爭獨立’,此乃與其戰勝克服之要求相呼應。故此種文化之特性常見為‘征伐的’、‘侵略的’。”農業文化與游牧、商業文化不同。“農業生活所依賴,曰氣候,曰雨澤,曰土壤,此三者,皆非由人類自力安排,而若冥冥中已有為之布置妥帖而惟待人類之信任與忍耐以為順應,乃無所用其戰勝與克服。故農耕文化之最內感曰‘天人相應’、‘物我一體’,曰‘順’曰‘和’。其自勉則曰‘安分’而‘守己’。故此種文化之特性常見為‘和平的’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3頁)

      與其哲學思想相適應,三種文化各自有其生活目標。“游牧、商業民族向外爭取,隨其流動的戰勝克服之生事而俱來者曰‘空間擴展’,曰‘無限向前’。農耕民族與其耕地相連系,膠著而不能移,生于斯,長于斯,老于斯,祖宗子孫世代墳墓安于斯。故彼之心中不求空間之擴張,惟望時間之綿延。絕不想人生有無限向前之一境,而認為當體具足,循環不已。其所想像而蘄求者,則曰‘天長地久,福祿永終’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3頁)

      在此社會目標指引下,游牧與商業文化表現為追求富強,農耕文化表現為安足。“富者不足,強者不安,而安足者又不富強。以不富強遇不安足,則雖安足亦不安足,于是人類文化乃得永遠動蕩而前進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4頁)農耕文化的“安足靜定”與游牧、商業文化的“富強動進”正相沖突,因此,古代農耕民族之大敵常為游牧民族,近代農耕民族之大敵則為商業民族??v觀中國歷史的演進,在古代,中原民族的最大威脅一直是北方的游牧民族。近代以來,所遇到的強敵就是來自西方的商業民族。

      1993年夏,亨廷頓發表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?(《文明的沖突?》)一文。亨廷頓認為,現代全球政治應當從世界不同宗教與文明間的深刻沖突來理解。亨廷頓觀察國家間政治的視角,與其說是文明的,不如說是文化的。文明沖突的根源在于文化的沖突。如果從賓四先生分析的三種文化觀來破解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,實際上就是商業民族的“富強動進”與農耕民族的“安足靜定”之間的文化沖突。沖突的起因在于商業民族內在的向外訴求的利益造成的。

    《文明的沖突》書影

      沖突能否化解?按照賓四先生的講法,“然人類生活終當以農業為主,人類文化亦終必以和平為本。故古代人類真誠的文化產生,即在河流灌溉之農耕區域。而將來文化大趨,亦仍必以各自給足的和平為目的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4頁)。人們必然向往和平美好的生活,和平本應成為全人類的追求。以此而言,根植于農耕文化的和平理想為人類的永續發展指明了方向。以此而言,科學的發展,技術的進步,耕作方式的提升,生活方式的改變,甚至農業產值所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下降,就說明農耕文化落后了的說法,沒有領悟到農耕文化精髓。

      以此而言,西方商業民族近現代以來的對外侵略與殖民之路,是在“工具”之下的“空間擴展”。但這種商業民族的“空間擴展”如果從歷史長時段上來看,終究無法和農耕民族的“時間綿長”來相持。近現代西方國家的此消彼長,就說明了“富強動進”的文化,其“興也忽焉,亡也忽焉”。

      古代的農耕民族不獨在中國,還在古埃及、古巴比倫等地。那為什么只有中國的農耕民族與文化綿延而不絕?賓四先生認為,農業文化有大型、小型之別。古代埃及、巴比倫等皆為小型農國,其內部發展易達飽和點,其外面又不易捍衛強暴,因此古代小型農國之文化生命皆不幸而夭折。獨中國為古代唯一的大型農國,因此其文化發展,獨得綿延四五千年之久,至今猶存。

      中國的農耕文化歷經幾千年之演進,經歷一個階段的外界刺激與沖突之后,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,再經歷一個階段的外界刺激與沖突之后,又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。如此往復周行,不斷演進。從演進的結果看,每一歷史時期,均有新的文化成果呈現出來。中國人的文化是中國人的生活方式,是沉淀在內心深處的,是在一定時期、特定時間內不斷呈現出來的精神追求。比如,與農耕文化密切關聯的二十四節氣、各種節日,均有特定的文化符號與標識。過中秋節時,一句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時”就把無論在哪里的中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,節日送去祝福,月餅寄托相思。這就是文化情結。在這個意義上,賓四先生說:“文化也就是此國家民族的‘生命’。如果一個國家民族沒有了文化,那就等于沒有了生命。因此凡所謂文化,必定有一段時間上的綿延精神。換言之,凡文化,必有它的傳統的歷史意義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》,第231頁)

    錢穆先生

      賓四先生強調,“不單要用哲學的眼光,而且更要用歷史的眼光”解答中國文化問題。近代以來,當中國的農耕文化遭遇到西方商業文化(進而發展為工業文化)的碾壓時,中國人的無力感使他們認識到文化需要革新,并進而產生對農耕文化的批評。從新文化運動到后來現代化與傳統的對立,均是沿著這種思路推進。每個時代總有其思想引領者,當大多數人一味批評傳統文化時,一代學人陳寅恪、錢穆等先生都在反思與探尋中國文化的走向與出路。面對西方的先進科學技術,賓四先生的文化觀正可以給我們帶來清醒的認識。

      賓四先生言:“中國今后出路,只要政治有辦法,社會有秩序。要政治清明,社會公道,把人生安定下來,則西方科學文明并不是不可能接受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》,第255頁)近代時期,西方比中國強大的科學技術與先進器物是外在的物質文明。文明是可以借鑒的,科學技術是可以通用的。賓四先生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,他說:“電影是物質的,可以很快流傳,電影中的劇情之編制,演員之表出,則有關于藝術與文學之愛好,此乃一種經由文化陶冶的內心精神之流露,各地有各地的風情。從科學機械的使用方面說,電影可以成為世界所共同,從文學藝術的趣味方面說,電影終還是各地有區別。這便是文化與文明之不同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·弁言》,第1~2頁)

      近代以來的中西文化相遇,使人們從器物到制度再到思想,逐步認識到中國的落后,從而不斷地向西方發起學習,先是學歐洲,再次是學美國,后來是學蘇聯。從科學到制度,從器物到教育,無不以西為師。文明可以學,這是一個問題;文化是否可以學,又是另外一個問題。“說到政治清明和社會公道的本身,那就是我們自己內部的事,這些卻不能專去向外國人學。好像花盆里的花,要從根生起。不像花瓶里的花,可以隨便插進就得。我們的文化前途,要用我們自己內部的力量來補救。西方新科學固然要學,可不要妨害了我們自己原有的生機,不要折損了我們自己原有的活力。能這樣,中國數千年文化演進的大目的,大理想,仍然可以繼續求前進求實現。”(《中國文化史導論》,第255~256頁)在近代中國文化普遍面臨質疑的時候,賓四先生既不悲觀,也不盲從,而是從本國本民族文化自身的特點、演進的特征出發,以歷史的長時段觀點,提出農耕文化之于中國發展的根源性基礎性的作用。面對西方的科學技術與先進器物,賓四先生以可學可用的開放態度,為中國文化的轉化提供了新的視角。

      孔德立,首都師范大學哲學系教授,山東省泰山學者,尼山世界儒學中心孟子研究院特聘專家,兼任中華孔子學會副秘書長、中華孔子學會孔子后裔儒學促進專業委員會秘書長,國際儒學聯合會會員聯絡委員會副主任,中國哲學史學會理事,濟寧干部政德教育學院特聘教授,北京交通大學兼職教授等職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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